【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8月28日訊】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正月,在四海臣民的賀歲聲中,唐太宗廟謨深遠,撰著《帝範》十二篇共4000餘字,將自己戎馬一生的征戰經驗、勵精圖治的治國之道,作為對太子李治的訓誡之辭。次年,太宗與世長辭。
《帝範》祕藏宮中,鮮為人知。新、舊《唐書》雖有記載,僅僅說明《帝範》內容有四卷,詳文不知。《資治通鑑》也未見全文。《帝範》在宋代遺失,大多數內容已不為世人所知。慶幸的是,在元泰定二年(公元1325年),《帝範》一書在雲南被意外發現,重現於世。清代乾隆年間編撰《四庫全書》,大儒紀昀等人參照元人注釋,並考證其誤,重作列注,附於原文之中,上奏清高宗弘曆過目,經批准後,收入《欽定四庫全書‧子部一》。此外,清朝又有日本寬文本回傳中國。
本文是學習《帝範》筆者的一些淺見,敬請大家指教。
第一章 引言
一、今天為什麼學《帝範》?
《帝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明珠。學習《帝範》,首先要明白學習中國傳統文化的意義。概括而言,竊以為,如下三點是非常重要的。
第一,我們生活和各種人群、各類民族、各國人打交道,需要講普世價值。但什麼是普世價值呢?這就涉及到傳統文化了,因為傳統文化是普世價值的基礎。從歷史上講,東西方文化不同,但普世價值是共同的,只是表現方式不一。社會心理學的研究表明,人的確是「性相近、習相遠」。什麼又是「性」呢?「人之初,性本善」。普世價值是「性本善」的一種表現,是人之為人的根本所在,是人類的大智慧。從普世價值的角度來理解傳統文化,對今日之人類尤為重要。
第二,當今世界,科技發達、物質豐富,令人眼花繚亂;但另一方面,人類又陷入空前的危機,毀滅並非不可想像之事,是為「人類困境」。人類怎麼走出困境?要返觀歷史,借重傳統文化。傳統文化是我們透視、剖析現狀,尋找出路的一面鏡子。
以上兩點是普遍而言的。對於華人來說,又有其特別重要之處。華人的根在哪裡?在傳統文化上。中共竊國,「文化大革命」乾坤倒轉,至少在文化意義上大陸人已是亡國奴了。海外華人呢?遠離祖國,旅居異邦,只有學習、傳承傳統文化,才能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代,把根留住,維持生機。
中國傳統文化不是抽象的,它有無數的載體和表現。我們這就講到了學習《帝範》的具體價值,也講三條。
第一,「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祗為其下;自非上德,不可效焉」(《帝範》後序)。唐太宗千古一帝,其對人生的體悟、對世界的察識,可以說達到了巔峰狀態,足資後人「取法」。
第二,《帝範》是太宗的政治遺囑和絕筆之文,「帝王之綱,安危興廢,咸在茲焉」。他將此書賜給太子,語重心長地說:「修身治國,備在其中,一旦不諱,更無所言矣」,《帝範》凝結著太宗一生的心血,是學習太宗的首選。
第三,《帝範》既是一篇以君主的身分討論君主的宏文,前所未有;又是一篇父子交心之作,祕藏皇室。滿篇卓識,一片苦心,真誠、坦蕩,沒有虛情,全無偽文,是謂至珍。
二、如何學習?
學習《帝範》,學習傳統文化,不要把它當作單純的知識來學,滿足於「曉得了」,而是要「入心」,人要因此有所變化。《論語》一開始講什麼?「學而時習之」。「學」不僅要「思」(「學而不思則罔」),更要「習」。「習」是什麼?操練、練習,要身心俱化。
子路跟孔子說,老師請慢點講,上次講的我還沒做到呢!(「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這是古人學習的一個榜樣。
我們要特別注意,學習傳統文化一定避免「博物館化」。什麼是「博物館化」呢?就是雖然在讀經典,但就像參觀古代埃及文物一樣,和我們的生命沒有多大的關係,和我們的生活沒有多大關係,人沒有得到改變、提升。我們講個孔子學習的故事:
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史記‧孔子世家》)
這個故事意涵很多、很深,孔子之所以為聖人由此可以一窺。雖然,每個人的根基不一樣,所處的生活環境千差萬別,學習的動機和出發點也因人而異,但都可以從孔子身上得到啟發。
不過,畢竟現代人離孔子太遙遠了。我們也講一下現代人學習歷史、學習傳統文化的態度問題。學習方法因人而異,但學習態度必須講究。學習態度上,前人多有垂範,這裡僅引述近代兩位歷史學家的觀點,供借鑑。
其一,陳寅恪先生的「了解之同情」說:蓋古人著書立說,皆有所為而發;故其所處之環境,所受之背景,非完全明瞭,則其學說不易評論。而古代哲學家去今數千年,其時代之真相,極難推知。吾人今日可依據之材料,僅當時所遺存最小之一部;欲藉此殘餘斷片,以窺測其全部結構,必須備藝術家欣賞古代繪畫雕刻之眼光及精神,然後古人立說之用意與對象,始可以真了解。所謂真了解者,必神遊冥想,與立說之古人,處於同一境界,而對於其持論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詣,表一種之同情,始能批評其學說之是非得失,而無隔閡膚廓之論。(「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審查報告」)陳先生這個態度,也有淵源。例如,清人章學誠《文史通義》「文德」篇嘗謂:「凡為古文辭者,必敬以恕。」
其二,錢穆先生的「溫情和敬意」說:一、當信任何一國之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之國民,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應該略有所知(否則最多只算一有知識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識的國民)。二、所謂對其本國以往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隨一種對其本國已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否則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國史,不得云對本國史有知識)。三、所謂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有一種溫情與敬意者,至少不會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即視本國已往歷史為無一點有價值,亦無一處足以使彼滿意),亦至少不會感到現在我們是站在已往歷史最高之頂點(此乃一種淺薄狂妄的進化觀),而將我們當身種種罪惡與弱點,一切推諉古人(此乃一種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譴)。四、當信每一國家必待其國民備具上列諸條件者比較漸多,其國家乃再有向前發展之希望(否則其所改進,等於一個被征服國或次殖民地之改進,對其國家自身不發生關係。換言之,此種改進,無異是一種變相的文化征服,乃其文化自身之萎縮與消滅,並非其文化自身之轉變與發皇)。(《國史大綱》)
三、關於唐太宗和《帝範》的兩點說明
1. 唐太宗「崇文」與三教齊興
《帝範》的壓軸篇就是「崇文」:「夫功成設樂,治定制禮。禮樂之興,以儒為本。」儒為正宗,但非獨尊。太宗對儒釋道三教採取的是「齊興」政策。唐尊老子為先祖,故重道教,「道在佛前」,但佛教也在大興。太宗晚年與玄奘往來甚深,「數攘袂嘆曰:朕共師相逢晚!不得廣興佛事。」還寫下了著名的《大唐三藏聖教序》。此外,唐代對外來宗教相對寬容,期間多有外來教士傳授教法,如景教、拜火教、摩尼教等等。
唐朝之所以是近2500年中國歷史的最高峰,與太宗的「三教齊興」有莫大關係。這裡講一件事情。高祖時,佛道之爭頗烈。武德九年(626年),高祖惑於太史令傅奕,決心罷黜佛教,命令已經發出,但玄武門事件突起,李淵被迫禪位,廢黜佛教的事自此擱置。這可是歷史的關鍵時刻,不然,唐朝的歷史還不知道在哪條路上走呢。總的來說,有唐一代,尊奉正教,後來武宗李炎「會昌滅佛」只是一個特別的插曲。
在中外歷史上,一些有作為的帝王卻迫害正教,給自己和國家帶來了厄運。例如中國歷史有名的「三武一宗」法難(指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和後周世宗)。北魏第三位皇帝太武帝拓跋燾(408—452),出生體貌瑰異,太祖奇而悅之,曰:「成吾業者,必此子也。」自幼「聰明大度,應付裕如」,心懷「廓定四表,混一戎華」之志,統一北方、大破柔然、飲馬長江,敵國劉宋也稱其「英圖武略,事駕前古」。卻偏偏發動了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滅佛運動,命運陡轉,四十五歲時遇弒而死。北周武帝宇文邕(543—578)也是雄主,他如果多活10年,將會一統天下,就沒有後來隋文帝楊堅的事了;後周世宗柴榮(921—959)被後世稱為「英明之主」,戰功赫赫,如果不是在戰爭中暴病、速死,同樣也就沒有了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了,但這兩人都因滅佛,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又如,古羅馬帝國迫害基督教近300年,空前的橫跨亞歐非的大帝國灰飛煙滅。公元64年,古羅馬尼祿焚羅馬迫害基督徒,給尼祿和羅馬人民種下了禍根:65年,古羅馬爆發瘟疫;68年,羅馬城暴動,尼祿在逃亡中自殺,時年31歲。但是,繼任的帝王們不自醒悟、繼續迫害,包括著名的「五賢帝」(96年至180年,吉本《羅馬帝國衰亡史》稱讚這是「人類最幸福的年代」)。「五賢帝」最後一位是奧勒留(Aurelius,161年—180年在位),被後人稱為哲學家、軍事家,有《沉思錄》一書傳世,卻延續迫害政策;166年,一場大瘟疫降臨,肆虐16年,奧勒留也葬身其中。可惜,許多人不悟(包括一些大思想家),甚至妄稱信奉基督教才是古羅馬亡國的原因。
2. 「貞觀之治」標榜千秋,《帝範》彰揚「道統」
太宗在位期間(627年—649年),崇善廣德,恩澤四方。《新唐書》稱讚太宗「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為什麼能做到呢?關鍵是太宗繼承發揚了「道統」。
什麼是道統呢?康熙帝有言「朕惟天生聖賢,作君作師。萬世道統之傳,即萬世治統之所繫也。自堯、舜、禹、湯、文、武之後,而有孔子、曾子、子思、孟子;自《易》、《書》、《詩》、《禮》、《春秋》而外,而有《論語》、《大學》、《中庸》、《孟子》之書,如日月之光昭於天、岳瀆之流峙於地,猗歟盛哉?」中山先生曾說:「中國有一個道統,堯、舜、禹、湯、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孔子相繼不絕,我的思想基礎,就是這個道統,我的革命,就是繼承這個正統思想,來發揚光大!」
「道統」是中國傳統政治文明的核心。「道統」有十六字心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精確地解讀,歷來都有爭議。但大體上,《大學》所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與其是相通的。最簡單的說法,就是修己安民。「內聖外王」庶近也。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帝範》,「雖不中,亦不遠」。
太宗光大「道統」,王道治國,遂有貞觀之治。不過,要不要行「王道」,君臣之間曾有一場辯論。太宗曰:「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大亂之後,將求致化,寧可造次而望乎?」(魏)徵曰:「此據常人,不在聖哲。若聖哲施化,上下同心,人應如響,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為難,三年成功,猶謂其晚。」太宗以為然。封德彝等對曰:「三代以後,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化而不能,豈能化而不欲?若信魏徵所說,恐敗亂國家。」太宗還是採納魏徵建議。
結果,「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為災,米穀踴貴,突厥侵擾,州縣騷然。帝志在憂人,銳精為政,崇尚節儉,大布恩德。是時,自京師及河東、河南、隴右,饑饉尤甚,一匹絹才得一斗米。百姓雖東西逐食,未嘗嗟怨,莫不自安。至貞觀三年,關中豐熟,咸自歸鄉,竟無一人逃散。其得人心如此。……商旅野次,無復盜賊,囹圄常空,馬牛布野,外戶不閉。又頻致豐稔,米斗三四錢,行旅自京師至於嶺表,自山東至於滄海,皆不齎糧,取給於路。入山東村落,行客經過者,必厚加供待,或發時有贈遺。此皆古昔未有也。」(《貞觀政要》)
許多人認為「王道」是個幻想,政治是現實的,還得來「霸道」。這裡也講個歷史故事。漢元帝劉奭(前75年—前33年)是漢宣帝劉洵在民間時所生長子,八歲被立為太子,「壯大,柔仁好儒」,對宣帝任用文法吏,持刑太深多有異議,曾勸諫宣帝應該用儒生治理天下,而遭到宣帝訓斥: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並說:「亂我家者,必太子也」。史家也多認為漢室之衰始於元帝(王昭君事就出在此朝)。
其實,漢室之衰,是有深刻原因的,並非「純任德教」,而是不會「純任德教」之故。「貞觀之治」不就證明了「王道」之真實不虛嗎!太宗之胸襟、膽略、見識、功績,真真千古難得一見。@*
(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