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哥:無法犀利的人生

【新唐人2010年3月23日訊】他被數以萬計的網友稱為「犀利哥」,其實他半點也不犀利,只是一名被社會遺棄、甚至被救濟機制遺忘的流浪漢,因為陰差陽錯,命運莫名其妙改觀。但由於被社會遺棄多年,自我封閉起來的「犀利哥」已經喪失了社會交際功能,重新社會化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據南都週刊報導,34歲的程國榮穿著父親遺留下的黑色風衣,兩手插在兜裡,目光游離地站在院子裡。偶爾,他會突然間彎下腰,在醞釀一下之後仰身大喊一聲。喊完之後,他就轉身走進了自己那間堆滿雜物的昏暗屋子。

10年前,程國榮孤身一人從家鄉江西鄱陽踏上外出打工的長途大巴,隨後與家人失去了聯繫,音信全無。直至不久前,在經歷了一場匪夷所思的奇遇後,「犀利哥」程國榮才得以重歸故里。

只是,此時的「犀利哥」已經迥異於常人——哪怕在闊別多年的至親面前,也總是一言不發。只有在別人遞上香煙的時候,他才會「嗯」地小聲回應一聲。除此之外,人們在他面前似乎就像空氣一樣。

除了睡覺、吃飯外,「犀利哥」幾乎都在那間十平米左右的屋子裡呆著,長時間一動不動地看著桌上滿是灰塵的彩電裡播出的節目。

他總是頻繁地點燃一支香煙,狠狠地抽到快燙到手指時才扔掉。

「他現在一天要抽四包煙」,姐姐程國珍說,想到弟弟以前流落街頭時只能撿煙頭抽,她就難過不已。

當年程國榮走出家門的時候,還是一個煙酒不沾的青年。現在,他就像瘦弱萎靡的小老頭一樣毫無生氣。

這跟他不久前在媒體和網絡上像明星一樣備受關注的「犀利」形象截然不同。他甚至還不明白已經無人不知的「犀利哥」指的就是自己。

年輕時的程國榮:沉默 勤勞

距離鄱陽縣城大約一小時車程的三廟前鄉柘嶺村,位於村口的一片看上去樓齡挺新的樓群中,夾著一座陳舊的低矮磚瓦房。這便是程國榮的家。

跟大多數農村孩子一樣,程國榮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戶,有著總在田間勞作但又總是貧窮的雙親。

在村裡為數不多還對程國榮有印象的鄰居的記憶裡,程國榮從小就像他的父母一樣沉默寡言。但除了話不多外,程國榮倒是頗受村民好評。「他很勤快,願意幫助別人,割個草放個牛什麼的,只要說一聲,他很少拒絕別人。」60歲的村民程文美還能記起程國榮小時候的模樣。

在弟弟程國聖的印象裡,哥哥似乎總是搶著幹家裏的重活,「下雨天在田里插秧,他能從早干到晚。」國聖比國榮小兩歲,但是看起來,哥哥比弟弟老了一大截。

小學四年級還沒讀完時,程國榮就輟學回家了。這個10歲出頭的男孩不喜歡讀書,學習成績總是排在末尾,在學校裡幾乎沒有朋友。他似乎更願意一個人去山間砍柴、放牛來打發時間,哪怕是颳風下雨。

日復一日,程國榮在枯燥繁重的勞作中長大成人。1998年,他的父親程廣南東拼西湊了兩萬元,托人說媒從鄰村給他定下了一門親事。不久之後,23歲的胡清嬌成為了程國榮的妻子。這位同樣沉默的農村姑娘也只讀了幾年小學,她像丈夫一樣,每天總是從早到晚地埋頭幹活。

結婚兩年,妻子給程國榮生了兩個兒子。在帶來歡樂的同時,這個貧困家庭的經濟狀況更加糟糕。

程國榮家有約七畝的耕地,每年能生產四五千斤水稻,除了留足口糧外,餘糧賣出的錢勉強只夠購買來年的種子、化肥。

1997年,程國榮曾有過一次短暫的到寧波打工的經歷。他找到一份在建築工地上打小工的活——幫別人拉灰漿。兩個多月後,他空著雙手回到了老家,卻一字不跟人提及自己在外打工的經歷。

2000年,已經入不敷出的家庭經濟狀況逼得程國榮再次外出打工。這時,他的第二個兒子剛出世不久。臨出門前,程國榮告訴妻子,自己不久就會寄錢回家。

流浪生涯 以垃圾為食

程國榮又孤身一人來到距離鄱陽縣差不多有700公里的寧波市。這是他除了故鄉之外唯一熟悉點的地方。

在鄱陽縣的外出務工青年中,常常能通過親戚朋友的引薦成為工廠裡的工人。但程國榮沒有朋友,他只能靠自己解決找工作的問題——看到哪裏有建築工地,就走上去問別人招不招工。像上次一樣,他又找到一個工地,拉著上百斤重的灰漿在泥濘坑窪的工地上往返運輸。

離家初期,程國榮每隔兩三個月就給家裏打個電話。他告訴大姐,自己在工地上幹活很辛苦,「估計是覺得自己沒有掙到錢,他不願意多說話。」程國珍說。

而對妻子,程國榮還在勉強支撐著男人的尊嚴。他曾經有一次告訴妻子說,自己掙到錢了,「但他從來沒有給家裏寄過一分錢,也沒有回過一趟家。」程國聖相信哥哥這樣做是為了討好妻子。

兩年後,程國榮與家人失去了聯繫。不安的家人四處打問。他的母親、妻子曾多次借錢到寧波打探消息,在每次錢快花完時,她們又不得不失望地返回老家。

直到2008年,寧波市一位網名叫「老饞貓」的市民留意到了程國榮的存在。

一次偶然的經歷讓「老饞貓」開始關注城市流浪者這個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的群體——他在街頭目睹了一個流浪者和一條狗爭食一個被人丟棄的盒飯,人先伸手抓到了盒飯,然後在狗的咆哮聲中一邊跑,一邊往嘴裡塞肉。

「這些流浪者渴了就找個水坑捧水喝,餓了就在垃圾箱裡找東西吃。」「老饞貓」說,因為長期不與外界交流,這群人逐漸喪失了正常的語言甚至是思維功能,「他們甚至不會乞討,就像動物一樣生活在城市裡。」

這些目光呆滯、衣衫襤褸的流浪者,白天搖搖晃晃地走在城市的街頭巷尾覓食,晚上就蜷縮在天橋下、涼亭裡蒙頭睡覺。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們。他們被人們遠遠避開。而在政府的救濟體系中,這些流浪者通常也是一個個無人察覺的盲點。

第一次出現在「老饞貓」面前時,已經流浪多時的程國榮正穿著一身女人的服裝,走在寧波街頭。「老饞貓」遞給了程國榮10塊錢,以為對方會去買個盒飯。但程國榮轉身就到小賣部買了一包煙,然後坐在路邊狠狠地抽了起來。問為什麼不買吃的,程國榮指了一下身旁的垃圾箱。

後來,「老饞貓」才想明白,這個動作是指他能在垃圾箱裡找到吃的。垃圾箱是程國榮維繫生命的唯一物質來源——這裡面有別人扔棄的食品、服裝、煙頭……

在多次碰到程國榮後,「老饞貓」逐漸掌握到了他的行蹤——白天就在寧波市商業最繁華的天一廣場一帶流連,晚上則在附近的人行天橋下睡覺。

此後,「老饞貓」不時會去看望一下程國榮,給他買一份盒飯,儘可能地聊上幾句。程國榮逐漸感受到「老饞貓」的善意,後者成了他在寧波唯一願意聊上幾句話的「熟人」。

但一提到「家在哪裏」的問題,程國榮總是轉身快速離開,「他就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老饞貓」覺得程國榮的思維有點問題,「他心情不好時有時候會狠狠地用頭撞牆、撞電線桿。」在程國榮頭上曾經引發眾多網友驚訝的「時尚長髮」下面,其實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疤痕。

此後的兩年時間裏,程國榮跟「老饞貓」就這樣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回家 物是人非

2010年2月下旬的一天,被社會遺棄多年的程國榮的命運因為一組照片改變了——他穿著那套此後在互聯網上被無數人瀏覽過的從垃圾堆裡撿來的長長風衣,像個模特一樣表情冷峻地走在寧波街頭,一位當地網友在試用新買的相機時,無意間抓拍到了他的這個形象,並隨後將其上傳到了互聯網論壇上。

程國榮「驚世駭俗」的形象迅速吸引來網友的圍觀,這組照片數日之內便被眾多媒體和網站所轉載,甚至被網友PS成在T台走秀的酷模形象。

而此時,程國榮的家人們剛過完一個沉痛的新年——三個多月前,他的父親跟他的妻子在打算下田收割水稻時,在村口公路邊被一輛轎車撞飛,一同喪命。

3月3日,一位鄰居跑過來,給這個悲慘的家庭帶來「程國榮可能被找到了」的消息。這位鄰居的兒子在寧波一所大學讀書,他在網上看到那張廣為流傳的照片後,認為很可能就是他小時候見過的程國榮,隨即打電話讓父親趕快通知後者家人上網觀看確認。

得到報信後,程國聖一路小跑衝進了鎮上一間簡陋的小網吧,他一眼就認出了屏幕上已失蹤多年的哥哥,「很激動、很高興、好心痛。」提到這一次的「見面」,程國聖直到現在還對哥哥的落魄形象哽咽不已。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媒體對程國榮的生活和身世進行大幅報導後,這名不知在寧波街頭流浪了多少年的落魄漢子,才引起當地政府的「重視」。

在全民熱議「犀利哥」時,只有程國榮自己對「犀利哥」事件一無所知。大量陌生人突如其來的關注讓他感到恐慌——不少人開始主動遞給他食品、零錢,但也有人嬉皮笑臉地蹲在他身邊,擺出各種造型合影,在一次被媒體圍堵著拍照時,程國榮渾身哆嗦著說了 一句「我害怕」。這次採訪後,他突然間逃離了自己以往活動的地方。

3月2日,寧波市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在程國榮平時出沒的地方沒有找到他,當天,寧波下著小雨,夜間的室外溫度只有兩三攝氏度。

次日,在接到救助站的求援電話後,「老饞貓」也開始尋找程國榮。但尋遍所有認為有可能的地點,也沒有看到程國榮的身影。直到凌晨1點多,程國榮才在以往睡覺的一處地下通道口旁出現。
對於「老饞貓」提出要送他去救助站的建議,程國榮哆嗦著一直拒絕。最後,「我告訴他,如果不去救助站,我就再也不來看他了。」程國榮最終妥協。

「老饞貓」說,程國榮也提了一個條件,「他堅持要先走一下路,結果一走就從凌晨2點走到了5點。」3月4日清晨,他們一起走進了寧波市救助站。

當晚,程國聖跟母親坐長途客車也抵達寧波。第二天中午,程國榮終於跟自己十年不見的親人團聚了。
兩天後,程國榮回到了早已物是人非的老家。

回歸社會路漫長

「可能是因為這些年他的命太苦了,感動了神仙吧。」程國珍直到現在還覺得弟弟回到家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夢。她打算等弟弟的神志恢復之後,想辦法再幫他娶個媳婦。但她也不知道這還得等多久。

被社會遺棄多年,自我封閉起來的程國榮已經喪失了社會交際功能。重新社會化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剪掉長髮,穿上乾淨衣服,回歸家庭的程國榮再也沒有了「犀利」的氣勢。唯一還讓他顯得另類的是頭上戴著一頂有著醒目「PUMA」標誌的毛線帽,家人不想讓他頭上的傷疤被外人看到。

吃中午飯時,程國榮的大兒子在記者建議下,害羞地夾了一塊肉扔進父親碗裡,但程國榮似乎沒有看見一樣,只是埋頭吃飯。

對程國聖來說,哥哥的回來,既喜且憂。不過,程國榮回家幾天後,他們受到社會各界送來的近三萬元捐款。

一次偶然的「被拍照」,一場網絡和媒體上非正常的「被圍觀」,以及隨之而來的被救助,讓「被犀利」的程國榮原本淒涼的命運在陰差陽錯中得以改觀。但不是所有流浪者都能像他這樣「幸運」。

──轉自《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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